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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天,匡超人正在门口闲站,忽然有个青衣大帽的人一路问来,问到眼前说,这里是不是乐清匡相公家?匡超人说,正是啊,您是哪位呢?对方回答说,自己是给事中李老爷差来浙江的,有书信带给匡相公。
匡超人听见这话,忙请那人进门坐下。再取书信出来看时,才知道是他伯乐,就是那个听见到读书声、鼓励他考公的乐清县长,当年这位老师因为被人弹劾,他就跑到了杭州,但最终查核发现那些举报老师的罪状都系子虚乌有,于是轻松过关、继续当官。又过了几个月,“行取进京,授了给事中”。
行取进京,是指从京外选拔到京内,从基层进了中央机关,当然是件大好事。给事中这个官职历史悠久,最早可追溯到泰朝,一直延续到清末,本意是“给事宫禁中”,可随时出入宫禁、随侍皇帝。明朝六部都有给事中,经常跟皇帝照面,当然沾染了很多牛气,可驳正百司所上奏章、监察六部诸司、弹劾百官,与御史互为补充。从县长提拔到给事中,应该属于重用。
李大人这次来信,便是约他门生匡超人进京,以李大人一贯提携年轻人的习惯,当然是要照顾他。匡超人留着差人吃了酒饭,写了回信,信上说“蒙老师呼唤,不日整理行装,即来趋教”。不知是作者省略了,还是匡超人忘记了,竟然没说感谢的话。
这边把李大人的差人打发走,那边立刻接到哥哥匡老大的书信,说宗师也就是省里学政大人到了温州,召集秀才考试的通知已经发了,让他回去应考。匡老大以前不懂这行,这回也知道提前通知兄弟,但估计是找人写的信吧。
都是大事情。匡超人不敢怠慢,跟老婆交待一声,一面把丈母娘接来跟老婆做伴,一边收拾行李、准备回家应考。考完后,宗师“着实称赞”,取在一等第一名,又以“优行”的名义推荐他“贡入太学肄业”。能考一等第一名,大概率说明宗师“着实称赞”应该是真心的,作者每每“着实”,但究竟哪些“着实”是真心、哪些是反讽,着实需要读者辨别一下。贡入太学,应该就是进了国子监,正好进京投奔李大人。
匡超人高高兴兴谢过宗师,待宗师离开后,匡超人依旧回省城——他老家乐清便是温州下面的乐清县,他不回家看娘,却直接回了省城。到了省城,他和潘三商议,要回乐清乡里去挂匾、竖旗杆——即使要回乐清也不是为了看娘,而是讲身份讲排场,显摆“老子是监生”的身份。匡超人还到织锦店里织了三件“补服”,分别给自己、母亲和妻子。补服是明清官服的符号象征,是一种带有品级徽识的官服,简单说就是在褂子胸前和后背绣上不同图案。明清两代,受过诰封的命妇(一般为官吏的母亲及妻子)也备有补服,通常穿着于庆典朝会上。但问题是,眼下匡超人还没当官,他本人及家属根本不够资格穿补服啊。
衣服准备好,又在各书店攒了个局,每店给了三两礼金,另外还有贺礼。光看礼金就有三两,比当年西湖聚会八人二两的档次不同,显然这回肯定是身份抬高了,毕竟是第一名加监生,想必他主编的教辅书也要涨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