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古代,考中举人不是直接做官,只是具备了做官的资格。
范进中举的故事是用来讽刺封建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毒害的。一码归一码,重点看一下范进中举前后的情景,就会明白在古代当官会得到什么了。
主角范进第一次出场,是去考秀才,是通过主考来观察的:
面黄肌瘦,花白胡须,头上戴一顶破毡帽。广东虽是气温暖,这时已是十二月上旬,那童生还穿着麻布直裰,冻得乞乞缩缩。。。
范进当时是五十四岁高龄,考了二十多年,家里的情况是:一间草屋,一扇披子,门外是个茅草棚。
年龄大、吃不饱、穿不暖、住所破,这就是范进当时的情景。
这些仅是客观的,还有主观的,就是被人看不起,没有尊严,其中一个关键人物就是范进的岳父胡屠夫。
胡屠夫是个典型的底层势利小人物,通过他能够表现出世人对范进的态度。
中了秀才之后,胡屠户手里拿著一副大肠和一瓶酒来看女婿。不得不说,胡屠夫的口才是一流的,欣赏一下:
胡屠户道:“我自倒运,把个女儿嫁与你这现世宝穷鬼,历年以来,不知累了我多少;如今不知因我积了甚么德,使你中了个相公,所以带瓶酒来贺你。”。
胡屠户又吩咐女婿道:“你如今既中了相公,凡事要立起个体统来。比如我这行业里,都是些正经有脸面的人,又是你的长亲,你怎敢在我们面前装大?若是家门口这些种田的、扒粪的,不过是平头百姓,你若同他拱手作揖,平起平坐,这就是坏了学校规矩,连我脸上都无光了。你是个烂忠厚没用的人,所以这些话我不得不教导你,免得惹人笑话。”
胡屠户又道:“亲家母也来这里坐著吃饭。老人家每日小菜饭想也难过。我女儿也吃些,自从进了你家门,这几十年,不知猪油可曾吃过两三回哩?可怜!可怜!”
范进的表现:
范进唯唯连声。范进道:“岳父见教的是。”
范进是个读书人,让个杀猪的教训的头头是道,连熊带骂。这还是中了秀才之后的范进,可以想象之前的情景。
胡屠夫说范进中秀才是他积德的结果,范进屁也不敢放。说女儿嫁到范家几十年,猪油也吃不上。他自己不想想,自己是个屠夫,女儿连猪油都吃不上,恬不知耻。
这个时候,胡屠夫在范家是高高在上的,连亲家母也是呼来喝去,对范进更是蔑视至极。所以,当范进还想考举人的时候,胡屠夫就怒了,感觉他不知好歹,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。
范进因没有盘费,走去同丈人商议,被胡屠户一口啐在脸上,骂了一个狗血喷头:“不要得意忘形了!你自己只觉得中了一个相公,就‘癞虾蟆想吃起天鹅屁!’我听见人说,就是中相公时,也不是你的文章,还是宗师看见你老,过意不去,舍给你的,如今疑心就想起老爷来!这些中老爷的,都是天上的文曲星;你不看见城里张府上那些老爷,都有万贯家私,一个个方面大耳。像你这尖嘴猴腮,也该撒泡尿自己照照;不三不四,就想天鹅屁吃!趁早收了这心,明年在我们行事里,替你寻一个馆,每年赚几两银子,养活你那老不死的娘和你老婆才是正经!你问我借盘缠,我一天杀一个猪,还赚不到钱把银子,都给你去丢在水里,叫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风?”一顿夹七夹八,骂得范进摸门不著。
范进偷偷去考举人,到出榜的那天,家里穷困的情况到了极点,下锅的米都没了,老娘饿得眼都看不见了,只得把下蛋的鸡拿去卖。
到出榜那日,家里没有早饭米,母亲吩咐范进道:“我有一只生蛋的母鸡,你快拿到集上卖了,买几升米来煮餐粥吃。我已是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!”范进慌忙抱了鸡,走出门去。
书中没有描述范进孩子的情况,估计太穷了生不出来,或者是不敢要,没能力养。
从后面来看,范进老婆三十多岁了还没出嫁,在那个年代就是老姑娘了,范进不是实在找不到老婆也不会娶的,胡屠夫不是实在把女儿嫁不出去也不会选范进的。
总之,范进中举之前物质生活是极度悲惨的,精神方面毫无尊严可谈。
范进高中举人之后。
众邻居有拿鸡蛋来的,有拿白酒来的,也有背了斗米来的,也有捉两只鸡来的。
之前范进老娘饿得两眼都看不见了,众高邻没见一个来的。
俗语说得好,骡马拴了一院子,不亲的也亲,不近的也近;门前竖着根要饭棍,亲的也不亲,近的也不近。
范进中举后疯了,却又不得不让胡屠夫来解救,而解救的方式是吓唬他,这可难为胡屠夫了。要在平常,这是他最拿手的了,但现在却是他最怕的了。这个情节的设计真的是巧妙。
胡屠夫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始他的表演。
胡屠户作难道:“虽然是我女婿,如今却做了老爷,就是天上的星宿;天上的星宿是打不得的。我听得斋公们说:‘打了天上的星宿,阎王就要捉去打一百铁棍,发在十八层地狱,永不得翻身。’我不敢做这样的事。”
屠户被众人拗不过,只得连斟两碗酒喝了,壮一壮胆,把方才这些小心收起,将平日的凶恶样子拿出来,卷一卷那油晃晃的衣袖,走上集去,众邻居五六个都跟著走。
中举之后的范进还是范进,但在世人的眼中已与众不同,连高高在上的岳父也不敢吓唬他,还得喝酒壮胆。
他已在岳父那里获得了尊严。
胡屠户一巴掌将范进打正常了。虽然大著胆子打了一下,心里到底还是怕的,那手早颤起来,不敢打第二下。
打完之后。
胡屠户站在一边,不觉那只手隐隐的疼了起来。自己看时,把个巴掌仰著,再也弯不过来;自己心里懊恼道:“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,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!”想一想,更疼得狠了,连忙问郎中讨了个膏药贴著。
狗腿子也多了。
一个邻居早把那一只鞋寻了来,替他穿上。
胡屠夫打完范进之后还怕范进怪罪他,忙上前解释,这时的称呼已变成贤婿老爷了。
胡屠户上前道:“贤婿老爷!方才不是我敢大胆,是你老太太的主意,央我来劝你的。”
胡屠户道:“我那里还杀猪!有我这贤婿老爷,还怕后半世靠不著么?我时常说: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,品貌又好;就是城里头那张府这些老爷,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。你们不知道,我小这一双眼睛,却是认得人的!想著先年我小女在家里,长到三十多岁,多少有钱的富户要和我结亲,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的,毕竟要嫁与个老爷。今日果然不错!”说罢,哈哈大笑。
范举人先走,胡屠户和邻居跟在后面;屠户见女婿衣裳后襟滚皱了许多,一路低著头替他扯了几十回。到了家门,屠户高声叫道:“老爷回府了!”
胡屠夫小心地在后面替范进扯皱了的衣服,一个粗人做出如此细致的动作,说明真的是对范进尊敬到了一定程度,时时刻刻想着维护着,特别是那一句老爷回府了,和之前他称呼范进现世宝穷鬼真是鲜明的对比。
在家里有了地位,在邻居中有了脸面,连老婆老娘也跟着沾光享福了。
这还不算完。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张老爷马上来送钱送房子了。
正待坐下,早看见一个体面的管家,手里拿著一个大红全帖,飞跑了进来道:“张老爷来拜新中的范老爷。”说毕,轿子已是到了门口。胡屠户忙躲进女儿房里,不敢出来,邻居各自散了。
张乡绅将眼睛四面望了一望,说道:“世先生果是清贫。”接著,在家人手里拿过一封银子来,说道:“小弟却无以为敬,谨具贺仪五十两,世先生权且收看。这华居,其实住不得,将来当事拜往,俱不甚方便;弟有空房一所,就在东门大街上,三进三间,虽不轩敞,也还还净,就送与世先生,搬到那里去住,早晚也好请教些。”范进再三推辞,张乡绅急了道:“你我年谊世好,就如至亲骨肉一般;若要如此,就是见外了!”
除了张老爷,越来越多的人来奉承范进。
自此以后,果然有许多人来奉承他;有送田产的,有人送店房的,还有那些破落户,两口子来投身为仆,图荫庇的。到两三个月,范进家奴仆丫鬟都有了,钱米是不消说了。张乡绅家又来催著搬家。搬到新房子里,唱戏、摆酒、请客,一连三日。
而且,后来一个和尚让县里逮了,范进打了个招呼就放出来了。
中举之后的范进很快什么都有了,有钱,有田产,有店房,还有奴仆,更重要的是有了尊严,交往的圈子也非富即贵。
对一个穷比来说,这些算不算一切?
如果范进中了进士,真正当了官,这些又算得了什么。